「你明日去那两个孩子身边照顾吧!顺便回王家跟夫人提一句,请她履行玉娘和我的约定。」
既然快死了,身边的人也该做好安排。
碧桃是唯一知道我得胃疾的人。
「夫人,大夫没说治不好……」
我听着她低声啜泣,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,只是困惑:要死的是我,她哭什么?
我挺想告诉她:没什么好难过的,能见到我娘亲和阿兄,我心里其实是快活的。
我的生母是我父亲的远房表妹。
两家早有婚约,只等我父亲高中归来。
没想到他会悔婚另娶。
据说是现如今的夫人曾救过他的命。
他得为失去名声的女子负责。
于是只能负了我的生母。
奈何他的悔婚害我生母嫁不出去。
不得已,他便回乡纳我生母为妾。
可这弥天大谎,终究有撕破的一天。
娘带我和哥哥一起投河了。
汹涌的河流灌入口中,我喝了很多的河水,胃里很胀很胀。
娘说:「我找不到回家的路,顺着河流我们就能回到家里了。」
以前我不懂她要回到哪里去。
直至遭嫡姐算计,嫁入谢家。
我有许多时间去想过去的事。
方才明白,娘不过是幡然醒悟。
什么报恩,什么纳妾,不过都是我父亲的私心罢了。
他舍不得曾经的年少情深,又贪图荣华富贵。
故而以高门小姐的救命之恩,来为悔婚行为洗白,再用怜惜表妹嫁不出去的由,纳表妹为妾。
幼时,娘会在我赞她吃食做得好吃时,失神地喃喃自语:「以前我也是百家求的好姑娘……」
所以好姑娘怎么会嫁不出去呢?
无非是有人暗示,才会无人敢娶她。
知道得越多,她越是痛苦。
尤其是父亲的正室生下嫡次子,开始觉得我阿兄这个庶长子碍眼,连带父亲对阿兄挑三拣四,阿兄时常被训得抬不起头。
娘极为愧疚,她走神的时候越来越多。
总一个人自言自语,自我厌弃。
「要不是我给人做妾,我的儿女本不用低声下气,受嫡母磋磨且不说,还无法得到亲生父亲的疼爱。」
她痛恨一步错步步错的人生。